庞葱根本不用多想,更没必要召开什么军事会议,仅凭多年养成的本能反应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五万屯兵立地结阵,防御北、南、西三面来敌,三万武卒则组成六十个铁甲方阵,以一轮五个方阵的冲击频率,直攻东面围敌!只要东方敌阵一破,秦军的围攻就算失败了,接下来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庞涓亲手训练出的魏武卒果然堪称精锐,当秦人恐怖的巨大投石和箭雨过后,冲在前面的魏武卒方阵立即变得残缺不全,可是只要庞葱的将旗挥动,他们就会立即重新组合,战斗力不会受到半点影响,庞氏精锐独有的‘伏地阵’更是应对秦人弓石的最大克星。

    从庞葱的角度看去,数十个魏武卒方阵就像一张滚动不止、起伏不定的巨大地毯,前面的方阵战士在经历了一次恐怖的弓石轰击后,立即按阵法后退,后面方阵交错而上,队列插换之间井然有序,没有丝毫混乱,后方弓弩手也在按照固定的射击频率和密度向对方军阵施以压力。只要阵法不乱,就算伤亡再大也没有关系,因为无论秦人的远程攻击力有多麽强悍,都无法影响武卒方阵推进的速度。

    庞葱知道,一旦武卒方阵与敌人接触,就算是强悍无比的老秦人也难以抵挡,他们只会向兔子一般四处逃散、然后被魏军屠杀殆尽;这是被吴子和叔叔庞涓验证过无数次的事实,根本不用怀疑。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在付出惨重伤亡后,魏武卒方阵终于与秦军狠狠碰撞在一起,那一刻就连地面都在剧烈震动。

    秦军的顽强有些出乎庞葱的意料,秦国不比魏国,根本就养不起魏武卒这种‘职业化’军队,虽然弓强箭利,可要说到基本装备和战斗力根本就与魏武卒不在一个档次上,在武卒方阵前应该坚持不了几刻钟才对。可这只‘衣着破烂’多为屯兵的秦军居然靠着顽强拼命的精神与天下最精锐的魏武卒缠斗了足足四五个时辰!一个秦人拼不过,就两三个拼一个武卒,秦人的剑戈斩断了,就用牙齿咬、用脑袋撞,庞葱甚至亲眼见到一名断去双腿的秦人死死抱住了两名武卒,直到手臂都被斩断了,手指还牢牢抓住武卒的脚踝,扯都扯不开。

    在这种不要命的拼杀下。足足四五个时辰过去了。武卒方阵才推进了不过三百丈。居然还是没有打穿秦军的防御!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东面秦阵迟迟不能攻破,魏军北、西、南三面就会承受更大的压力,天知道白栋是不是疯了,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对秦国有什么好处?魏国还有几十万大军未动,秦国消耗得起?

    “摇血旗,放弃一切常规阵法,武卒陷阵!务要在未时前攻破敌阵。不惜伤害!”庞葱缓缓抽出长剑,令战车前冲,魏军摇血旗、武卒陷阵,这是要不计一切伤亡的拼命了,血旗一东,为将者就要身先士卒!

    ***

    “武卒陷阵,庞葱这是要拼命了。我军会面临重大伤亡,还要继续诱敌?”

    车英忍不住走进白栋的军帐,看了眼居然还有心情饮茶的白栋,心中不觉有气。话中已经带了些质问的意思。

    “现在可不是诱敌,是真正的拼命。庞葱向东突围。那是看中了东面是鸿沟,我军难以退却,魏军一旦攻破我军防御,就能大量杀伤我军,起震慑之效,那时他就可以掌握主动。以少战多,首在乱敌军心,庞葱能看到这一点,不愧是庞涓教出来的人才。”

    白栋微笑着放下手中茶盏:“原本他是没有错,却想不到东面原本就是我准备留给他的。等到伯公子‘败退’,那时背水而战的可就是魏军了,不过留是要留,却不可轻易给他,否则以庞葱的经验,说不定会看破我的计划,平生出许多变数来,所以伯公子还需苦战,该拼命还得拼命。”

    若是寻常交兵,被围困的一方一旦突破敌军防线,必然士气大涨,围者无论将帅士兵,都难免要陷入慌乱,不过眼下对付的可是神出鬼没的秦国白子,只是突围远远不够,所以庞葱不但要突围,还要大量杀伤秦军,如此一来秦军东阵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十里外就是鸿沟,秦军将退无可退。

    只是庞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白栋会用出一手‘乾坤大挪移’,算定了他会向东突围,秦军就等着脱袍让位。到时负责东面军阵的赢虔会‘溃败’,不过北西南三面的秦军却会随魏军挪移,将其三面合围在鸿沟西岸!

    有准备的‘溃败’和真正的‘溃败’是有本质区别的,为了导演这一出‘大溃败’‘大挪移’,东阵秦军提前几日就规划了‘溃败’的合理方法,另外三面秦军也会密切配合庞葱,当他以为自己胜利时,将会发现秦军丝毫没有受到‘战败’的影响,自己这个胜利者却依然在秦军的重重包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