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先是看见了一对倒挂下来的惨白的胳膊,血在胳膊上淌成一条小溪,攒聚到指尖,重重滴下去。

    然后我看见了倒挂下来的头发,那一把头发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垂成一把毛笔的笔头,笔头饱蘸了血水,现在血水淅沥沥淌成一

    线雨,我想着毛笔刚从洗砚池里拎上来的时候,笔头挂不住那样重那样多的水,也像这样淋漓地掉水珠。

    继而我看见一张脸,一张倒挂的,被劈得只剩了一半的脸,剩下的那一半脸上,鼓睛暴眼,鼻孔大张,下巴骨耷拉在上嘴唇上,一颗牙被血管吊着挂在旁边。

    我往后踉跄,我的小腿碰到床沿,床沿拦住我的退路,叫我一下跌坐回被子里。

    我看见张柯走过去开窗,然后一枪打上去。

    刚才可怖的景象成了无数个闪光的碎片,刹那间全落下来,还有一点落在了屋里。

    那是一面镜子。

    我想通这一点后,觉得情况更不容乐观,打碎了假的,那真的在哪里。

    门被砰一声关上。

    我心有余悸地回头看过去,看见洪轶手脚并用地往里头爬过来,老王缩在角落里抖得不成人形,一边抖一边抱着垃圾桶吐,屋里的血腥味混着香水味,混着发酵的煎鸡蛋味。

    还好窗户大开,晚风带着青草香吹进来。

    张柯顺着我的脊梁骨摩挲。

    我觉得他的手总是很温暖,那一瞬间只有张柯手掌上的一点点温暖成了我和人间连系的纽带。

    洪轶靠在柜子上喘气,伸手拍一拍老王,“别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