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恭贺香菱,念起前日香菱之情状凄惨,都说是“好事多磨”,香菱只是一笑,好似也没多大兴味,只在听见黛玉月洞窗外架子上的鹦哥儿念诗的时候眼睛一亮,于是笑着将头探过去隔着窗纱逗弄那鸟儿了。

    小青只对那瞳妖感兴趣,因此笑说:“由此可知那两个小东西一定是一雌一雄了,连两眼之隔都不愿,大概是情到深处,难以承受异地相思之苦了。”

    大家都笑了,除了白素贞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样子,紫鹃笑推小青,“看你小小年纪,还知道这些,平日竟是我小看了你。”

    小青一脸神气,小腰一扭,“那当然,我小……雪雁上天入地,前一千岁年,后八百年,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素贞回过神来,听见小青的话,斜睨小青一眼,嗔笑道:“又信口胡诌起来,嘴里没个把门的,让守夜的李婆子来你嘴里住上一夜,看能不能治了你这毛病。”

    此话诙谐,引得众人大笑一场,小青不好意思起来,正好打了个瞌睡,遂寻了个好由头,借坡下驴,推说自己困了,去歇下了,众人一时也都散了。

    到了午时,黛玉看小青还溺在梦中,遂拉了素贞前去花记,说是要商量扩大店面经营事宜,顺便看看和尚将杏花村的事进展的如何了。

    两人说完,素贞欲要穿墙而过,被黛玉拦住,“不可,白姐姐,前几日就是因为我和小青一时疏忽,跳墙回来,被紫鹃给看见了,也幸好是紫鹃,又幸好是跳墙,不是穿墙,大致还能自圆其说,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今日万万不可再蹈此覆辙,从此以后我们还是直接催动法力,化形来去吧。”

    白素贞点头应和,两人各自幻作一阵清风,同出了贾府,不一会儿即到了花记,远远地就看见道路两旁各排一列长队,一向花记食肆,一向杏花村酒坊,两两相望,蔚然可观。

    细看就会发现,杏花村前的酒客显然已经恢复正常,眼睛里的嗜血之色已然淡去,一个个交头接耳指点江山,正大发议论这几日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的奇闻,可见已复原成常人了。见酒毒已解,黛玉颇感欣慰,只是这些叽喳絮叨之声沸腾起来,比从前行尸走肉齐聚一堂吵闹的多,实在令人头疼。

    那和尚却对这些聒噪充耳不闻,搬了个凳子坐在堂前,鬓边的花风流无比,笑眯眯地拿着酒提子从身旁一个鬼脸青的大酒瓮里一个个给来人舀酒,倒是颇有耐心。

    黛玉和素贞径直进了花记,见花姑子忙得马不停蹄,在桌椅之间的缝隙里来回地周转盘旋,又是做菜,又是上菜,还要结账,一个恨不得劈开来当三个使,此前从不离手的牡丹团扇都被束之高阁了。

    黑瘦的蚁小二和矮胖的蜂长工也不停地穿梭在食客中间,比百花之间高低翻飞的蜂群和人脚下四处奔波的蚁族更焦头烂额争分夺秒。

    就连蜗居在角落里的袖珍小人儿们也弓着身子不停地在人脚下奔走俯拾,打扫地上的各种食物残渣,以确保地面的干净整洁,同时又不能暴露自身的存在,在这方寸之地,竟也搞得跋山涉水一般,风尘仆仆,不可开交。

    黛玉看着地上这些可怜巴巴的小人儿,不禁想起自己初来乍到囊中羞涩之时,还曾威胁过这些小家伙们,后来花姑子讲给自己这些袖珍人的身世,导致她一直心生愧疚,原来这些小人儿们都是人家的小儿女,被一个江湖上的游方术士拐来用药所迷,四体暴缩成如今的畸形模样,装进榼子里,带着他们走街串巷杂耍百戏,后被花姑子所救,因为未得化解之方,便只好安置在店里做些清洁的活计,权且于足下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