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清淮的公寓里,我被催促着去洗了一个澡。出来时桌上一捧烛光——他正捏着火柴,一根一根点燃蛋糕上的蜡烛。他抬起头来,眼里火光摇曳,“晚了六小时,祝你生日快乐。”

    我沉默不语。

    “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别再胡闹。”

    他没抬出逝去的父亲压我,这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我走过去数了一圈蜡烛,没有许愿,直接一口气吹灭,拿起餐刀切下一牙蛋糕,递给沈清淮。他不爱吃甜,但不愿拂我的兴致,捏着叉子勉强吃下几口。

    沈清淮并没有任何责任照顾我,只是他这个人宽厚善良,遇到小区里淋雨的流浪猫,都会毫不犹豫地让出自己的伞。他怕我在父亲刚去世的状况之下无心为自己庆生,连祝福的话都字斟句酌:“桑河,今天你成年了。愿你一生向着星光前行,不必回头凝视深渊。”

    天光大亮的时候,我去沈清淮公寓的客房里睡觉。水洗棉的床品,刚刚晾晒过,有一股柔软清香的味道,我抱住一只枕头,在这样让人安心的气息之中,终于沉沉睡去。

    是被噩梦叫醒的。

    梦里我走过曲折幽深的走廊,书房的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踩上去无声无息。父亲在伏案睡觉,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手碰一碰他的肩膀,说道,爸,该吃晚饭了。

    父亲毫无反应,我伸手搡了一下,忽见他的手正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衬衫。他手是冰冷的,如同死物。

    我蓦地坐起身,大口喘气,冷汗涔涔。拉着遮光窗帘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分不清白天黑夜。

    敲门声响起,我声音发哑,“……请进。”

    沈清淮匆忙走近,“桑河,怎么了?”

    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做梦了,梦见发现我爸死时的场景。”

    沈清淮沉默地凝视着我,片刻,伸出手准备去拉开窗帘。我急忙坐起身体,一把将他抱住,“……沈清淮,我觉得我爸的死没那么简单。”

    “……桑河,你要节哀。”